谢六逸(1898—1945),名光燊,字六逸,贵州贵阳人。谢六逸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的作家、翻译家和新闻教育家,有“文坛宗匠”“教界耆宿”之称。谢六逸先生一生躬耕文学与新闻事业,绩业斐然。他是文学研究会的第一批会员,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,在文学创作、外国文学译介、文学理论著述、儿童文学研究等领域均有建树;他是中国现代新闻教育的重要开拓者,创办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并担任首届系主任,办学成绩突出。谢六逸先生还是大力推动贵州文化建设的典范。抗战期间,谢六逸先生回到家乡,担任贵阳师范学院(今贵州师范大学)教授、中国文学系系主任,联合文艺界爱国同胞,成立“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贵州分会”,创办“文通书局编辑所”,在《贵州日报》出版《每周文艺》,主编《抗战文艺》半月刊。谢六逸先生在中国现代文艺界和新闻界具有重要影响,为推动贵州文学、新闻与出版事业发展,做出了积极贡献。
谢六逸先生辞世时仅47岁,作品数量却超过500万言。长期以来,因为各种原因,谢六逸先生的著述没有得到全面的收集、整理、出版,这的确是令人遗憾之事。刘泽海主编的《谢六逸全集》(以下简称《全集》)于2018年初正式启动,在各方襄助之下,历时五年终于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。笔者有幸,参与并见证了《全集》整理出版相关工作,不揣浅陋,愿就《全集》的编撰特色与学术价值评说一二。
首先,全面收集、完整呈现谢先生著述全貌。
谢六逸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,在文化学术活动方面卓有建树。然而,因为著述生涯处于20世纪上半叶这一独特历史时期,要全面收集整理个人全集却很困难。谢六逸著作除《文坛逸话》等个别署名宏徒等,大多署名谢六逸,而其报刊文章的署名却不尽相同,考察所见的笔名即有何宏图、谢宏图、谢宏徒、路易、宏图、宏徒、宏毅、鲁毅、鲁愚、大牛、中牛、小牛、毅纯、路、易、宏等24个;与人书信往来时,为保护被通信人,往往也用各类笔名,可见确定其作品和作者之难。1995年,陈江和陈庚初编辑的《谢六逸文集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《谢六逸文集》按随笔、文学、新闻学分编,以发表时间的先后顺序,又根据文章性质适当归类,从中可以看出谢六逸的思想、观点以及风格发展的脉络。1997年,秋阳先生的《谢六逸评传》出版,该书分为十三章,以现代文化史为经,谢六逸先生的文化事业为纬,经纬交织,将谢六逸一生的各个阶段放在时代背景中加以论述,展现了谢六逸在不同时期文化学术活动的风采。学界关于谢六逸文化学术活动综合研究的材料与观念,一直难以超脱文集与评传的限制。陈江、秋阳等先生虽有筚路蓝缕之功,但受限于种种因素,遗漏甚多。且前贤多在文章目录方面用功,文章内容则多有未见。
在前人基础上,《全集》编写组对谢六逸的所有笔名进行了全面检索和甄别。如“毅纯”笔名,秋阳先生和陈江先生都没有将“毅纯”视作谢氏作品,《全集》编写组考察之后发现,此“毅纯”是谢六逸笔名。又如《新闻储藏研究》《国外新闻事业》是谢六逸的主要新闻学著作,但均已绝版、只留存目,编写组多方寻访,终于将二作完整收入《全集》。经全面检索、仔细甄别,《全集》所收谢六逸先生著作共30种,报刊文章共510余篇,展现了谢先生文化学术活动及其成果之全貌。
其次,精选版本,重点突出谢先生学术贡献。
除了甄别收集各体著述,选择版本也是民国文化名人全集出版需要克服的主要困难。处于变动乱离的社会背景下,民国时期的出版行为往往较为仓促;又因出版物绝版等现象频发,出版物质量也打了折扣。民国期间,谢六逸作品再版次数较少;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对于谢六逸的作品整理的主要形式为散篇文章编辑出版作品选,著作则以影印再版为主,仅有《日本文学史》《神话学ABC》《农民文学ABC》等几种作品有普及本。由于出版者编辑目的是普及需要,既未对版本进行仔细考量,也难有版本之间的对校,因此整理质量很有限。谢六逸先生的作品有近400万字没有录入为简体汉字,之前出版的谢先生简体作品多有相互借鉴、未核原文的问题,这就给读者带来了很大的困扰。有鉴于此,《全集》整理了民国期间出版的可见到的所有谢六逸作品,并对不同版本进行对比后确定底本、通校本和参校本,终于彻底解决了版本问题。
每个作者的全集作品特点各别,就谢氏而言,其毕生的文化活动主要在文学与新闻两大领域展开。《全集》的作品主要分著作和报刊文章两大部分,其他如书信、电文、演讲、序文等较少,这是其留存作品的实际情况。《全集》因此把谢六逸的作品主要分为著作和报刊文章两大类,将其他散篇文章和序文放在最后。这样的编选安排,较好地突出了谢先生的学术贡献。如谢氏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,素以日本文学的译介和研究而享有盛名,《全集》第1-4册分别选编了谢六逸先后出版的《日本文学》《日本之文学》《日本文学史》等著作共五种,突显了作者在这一领域的功绩。读者若是有心,当会在各版的比较中,领略谢六逸对于日本文学研究的专注及其思想的发展。
第三,广泛参考、巧定编例,开创谢六逸研究新格局。
谢六逸先生著述宏富,《全集》煌煌20卷,500余万言,如何确定编例,体现谢六逸先生文化学术思想的整体性呢?
近年来,民国全集整理已渐成气候,国内已经出版了一批口碑上佳的民国名人全集。《谢六逸全集》的编例,广泛参考和借鉴了《陈垣全集》《蔡元培全集》《鲁迅全集》《侯外庐集》《陈寅恪集》《胡适全集》等的成功经验。特别是《陈垣全集》的分体分时编例,为最后确定编例奠定了基础。通览《谢六逸全集》,整体上编为著作和文章两大部类,两类作品大体均按“分体分时”原则编排,即大致依作品体裁分类之后,再按同体裁作品出版时间先后编排。但值得一提的是,在遵循“分体分时”的原则基础上,《谢六逸全集》根据实际情况,做了弹性调整。如全集的第五册为《世界文学》,1935年出版,其出版时间晚于排在其后的《西洋小说发达史》,盖因《世界文学》是全面介绍,其图书体量足以成书,而《西洋小说发达史》篇幅很小,需要和后面的《农民文学ABC》《神话学ABC》合并成书。这是深度编辑的结果,好处是不因人为割裂,导致系统的内容板块被分割。
另外,民国文献受制于当时的出版背景,战争频仍,发行能力不足等,版本内的拣字错误、印刷错误、校对错误等问题较多。本次整理针对明显的脱、讹、衍、倒等错误,均力所能及校正;部分专业性较强,且文义在似是而非间的则不予修改,保留作者的表达形式。对于文义不清,需要出注的情况,则酌为编者注;凡能径改处,以编例说明,减少出注,以免影响阅读。全集按简体横排规范处理,部分文字如妨碍文义则酌为保留原用法,如专名中的异体字、繁体字等,仍酌为保留。全集所涉作品较多,原作大多为繁体竖排,用简体字整理后,衍生出简体通行规范的具体要求,皆按简体字规范处理。如标点、分段等,原无标点,此次加上标点;原标点有误,此次订正。原无分段,酌为分段;原分段不恰当,酌为改正。
总之,《全集》的搜集整理出版是浩大的工程,在中共贵州省委宣传部的领导和支持之下,贵州人民出版社克服重重困难,圆满完成了编辑出版任务,称得上是为贵州乃至全国的文化、新闻和出版事业,做出了积极贡献。在风雨飘摇的20世纪上半叶,谢六逸在借鉴吸取世界优秀文化的基础上,秉持中国文化本位,致力于构建文学与新闻思想兼备、启蒙意识与审美趣味共具的现代文化思想。探讨谢六逸文学与新闻思想中古典与现代、中国与世界、启蒙与审美、为人生与为艺术、实用性与超越性、个体性与民族性等重要内涵,总结和评价谢六逸先生文化学术活动的意义和价值,仍是值得继续深入探讨的问题。《谢六逸全集》的出版,有望在新的历史起点,开创谢六逸研究新格局。
(作者系贵州省谢六逸新闻传播研究中心主任,贵州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)